赵管家只觉悚然。“幕后黑手会是谁?难不成是那群保皇党?”玄则奕嗤笑一声,眸光幽晦。“就凭他们?只怕没那个能耐。”“况且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新帝虽然年幼,但这天下都是他的,他更没有必要去搞这些小动作。”“他比任何人都盼望天下升平,百姓和乐。”“方城之事,原本让其他人与你一同协办即可,你知本王为何要亲自过来?”赵管家挠了挠头,有些不解,“为何?”玄则奕抬脚往那田垄中走去,背影孤冷而深凝。“新帝的野心越来越大,想早点儿掌握朝政,本王又不是真的奸佞之臣,怎会巴占着不放?”“自古以来,科举入仕的学子,都有天子门生的称号。”“他们由天子钦点为进士、同进士、状元榜眼探花,而后入朝为官。”“封点他们的人是谁,他们便会自成一派,忠臣于谁。”“这些年来,每回的皇榜都是由本王和内阁重臣一起钦点,那些入朝的新官们,自然倾向于本王。”“如今本王离京,科举之事一概不再插手,丢手放权,便是要从这一批举子开始,培养他们忠诚嘉禾帝的心态。”嘉禾帝,是玄昭安的封号。玄昭安三岁登基,那年为嘉禾元年。如今,已是嘉禾九年。赵管家跟上玄则奕的步子,叹了一声,眼底尽是感慨,“只盼陛下能理解您的苦心。”玄则奕闻言,洒然一笑,“本王做事,向来只问本心,哪管得了旁人怎么想。”“算来,今日已是秋闱第三日……”“本王看过云兄的墨宝和文章,知他才华斐然,此次秋闱试题又偏重实务,是他擅长的部分,他若状态不错,倒也可问鼎三甲。”“他生的俊美清秀,年纪又轻轻,若进了殿试入了陛下的眼,可能会封他一个探花郎当一当。”“秋闱的探花郎,向来都是官宦贵族们争抢的对象,就连皇室公主郡主之流,也都抢着要嫁。”“待他娶了妻子,渺渺便也可以谈婚论嫁了。”满京城只要他放出话来,无人敢从他的手中抢妻。想到深处,玄则奕看向京城的方向,眼底的憾色一闪而逝。“离京多日,旁的倒还好,只是不能见她……”赵管家眼角一抽。说的跟您在京城就能时常见到云姑娘一样……您还不是只能悄摸摸地听个声音……不过这话,他只敢在心里想,可不敢说出声。迎合道:“小别胜新婚,王爷您走了这么久,想来云姑娘再见您时,也会倍觉亲切。”“会吗?”玄则奕眼底一亮。又想起一事,“对了,方城这边的纸影戏似乎很有名气,你去寻两个演得最好的戏班子,挑些人进京演去。”“不必去什么酒楼茶馆,就在大街上沿街汇演。”“最好是她一出门便能看到。”赵管家眼角抽的更厉害了,却不敢反驳,恭声奉承,“王爷思虑周详,奴才愿王爷早日愿望成真。”“嗯。”玄则奕甩了甩袖子,语气染上几分快意。“择日不如撞日,今日便回去为她挑戏班子吧。”赵管家:…………二十棍打完后,云渺的唇舌早被咬的鲜血斑驳。自始至终,无论多痛,她都不曾开口呼喊求饶,更未发出任何惨叫。苍白的脸,喋血的唇,哀绝地趴在地上,艰难地抬头,看着那少年贵胄的天子,看着那面容绝美一身洒逸长裙的女子。一开口,血便从唇间涌出。“二十个数,一个都不差,陛下和郡主是否可以信守承诺,不再断了兄长的手筋?”她眸中的哀绝之色,痛入骨髓。让那一身华服的少年,鼻尖酸涩。狭长的眸光颤动,心底生出不忍来。他不受控制地退后两步,胸口处像是钻进去了一团蚂蚁,啃食着他的理智。他甚至有种冲动。就是立刻冲过去,将云渺扶起,再传召最富盛名的太医,让他们拿命相抵,将她恢复原状。这不正常。玄昭安告诉自己,他需要冷静一下。别开脸,不愿再看她那哀绝的眼神,而是看向身旁的林曼诗,想从她身上寻到一点安全感。“雅康郡主,她确实从头到尾没有呼救,今日便先这样吧,”“君无戏言,你与朕无需再在此地浪费时间。”“贡院里的举子们,想来也等急了,不可再科举要事了。”二十个板子打下去,林曼诗心头的气也消了一些。冷哼一声,眸光落在伏趴在地云渺身上。衣衫浸血,发丝散乱,柔弱无力地瘫着,哀苦的好似一只喋血的蝶,可眉眼之中,却如同苇草,柔,软又坚韧。换个场景换个人,她怎么也要心生三分怜惜。可看到云渺摆出这矫揉造作的模样,她只觉恶心至极。古代的女子尽是这样,总爱摆出一幅见软柔弱的样子,来让人怜惜。凡事就不能靠自己立起来吗?好好想个赚钱的门路,做点儿生意,嫁个普通人过一辈子安安稳稳不行吗?非要奢望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。活该遭受羞辱。她是替天行道,早点让这姓云的清醒过来。“罢了。”林曼诗摸了摸自己袖子上的狐裘,这是今年漠北来的新货,第一个供给了林氏商行,由她先挑。她挑剩下的,才轮得到京中其他皇亲国戚。她这样的身份,她往后的如意和成就,是云渺这样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卑贱之人,拍马都不能及的。她没必要同她浪费时间。“今日暂且放过你们兄妹二人吧。”“往后好好长个记性,收起你们那市侩的模样,踏踏实实做事做人。”“今日冲撞本郡主之事,暂且揭过,但科举舞弊之事,陛下依旧会亲自过问,查的清清楚楚。”“朱大人,你可不要徇私舞弊啊……”被点名的朱成义脸色发黑,强忍着怒意,皮笑肉不笑道:“郡主多虑了,老夫身为长官,自然学不会那公报私仇之事,更不会颠倒黑白,寻衅滋事!”他是参加过侯府酒宴的。也知道云氏兄妹攀龙附凤之说,都是无稽之谈。酒宴上,林三爷已为自己的污蔑和无心之失给云劭道了歉,后来听说还亲自去云府拜遏,陪笑喝酒,以求得到宽谅。可笑林七小姐竟然如此短见,自恃身份在这里耀武扬威,再次颠倒黑白。这样的女子,竟然满京都是她温和贤良的盛名?满京的百姓都瞎了眼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