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头的那个梳个一丝不苟的油头,穿着白衬衫,黑西裤,脚上还蹬着一双黑皮鞋。皮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,微微露出啤酒肚。后边跟着两个中等个子的人,穿得和前边这人一样,两人都给他打着伞,还殷勤地拍去他身上的几滴雨珠。前边这人没和我说话,而是先将奇货居扫了一遍,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轻蔑与不屑。他一抬头,一张嘴我就知道他是老学者的儿子。那两道浓眉简直就是从老学者身上复制粘贴过去的。但他身上没有老学者那股学究气,取而代之的确实一股若有似无的尸臭,这味道被他身上浓烈的男士香水味遮盖住,但我嗅觉灵敏,还是能闻出点味道。奇怪,这尸臭……是哪来的。而且这味道不像是这几天才有的,似乎有一段时间了。再观察他几番,没见有什么奇怪之处。我起身迎过去,开口问你们几位是来取太师椅的?我心里寻思一对椅子还用得着三个人来取?“是,我爸说在这定了一对椅子。”老学者的儿子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我。那神态,那发号施令的语气,果然是在官场上混的人。我一指货架边的红木太师椅,说就在那。老学者的儿子说了声行,就要去搬那对椅子。身后两个人——估计是他的下属,立马追上去拉住他,说这还用得着您来,我们来就行。“欸。”老学者的儿子摆开两人的手,“你们两就是跟来看看货的,怎么能让你们搬。”嘴上这么说着,身子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。两下属得了空子,一人搬张太师椅往外走。老学者的儿子见两下属搬走了椅子,也没急着问价钱,而是悠悠闲闲地往沙发上一坐,对着奇货居又是一阵打量。“哎呀,那两张椅子分量还不轻呢。”两下属谄媚地冲老学者的儿子笑,个个做出一副使劲了力气模样。我在一边看了却忍不住发笑,就那么张木椅子至于么。老学者的儿子从沙发上站起来,理了理起皱的衬衫,对他们说了声不咸不淡的辛苦了。听见这话,两下属笑得更欢了,眼睛眯成一条细缝,颧骨上的肌肉往上提,露出一口黄牙。他们这模样让我想起坐在饭馆门口对人摇尾示好的哈巴狗。越看越有几分相似。直到这时,老学者他儿子才开口问这对椅子多少钱。“八万。”我报了个数。“啊?这么贵!”老学者的儿子做吃惊状。我撇撇嘴,瞟了眼他左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。正品百达翡丽陀飞轮都是百万以上,没错,是百万,而且你有钱未必能买到,因为这个价格的表基本都是限量版,表的数量特别少。能戴上百万的百达翡丽,竟然还会嫌我这八万古董贵。我语气依旧很客气,“就是这个价。”老学者的儿子嘶了一口气,做为难状。两下属对视一眼,眼珠子滴溜溜一转。其中一人说道,不就八万嘛,不贵,我这就去给你取钱。说完就一溜烟跑出去。一会的功夫就拿个黑皮包进来了。这么点时间我不信他能跑到银行去取钱,估计是早有准备。下属把皮包往茶几上一放,里面的现金从没封的口子滑出来,落在茶几上。“你数数。”下属朝那堆钱抬颔。数了两遍,我抽出十张红票子,“这是多的,你拿回去。”下属一摆手,一副不差这点钱的模样,“这些就当给的小费了。”老学者的儿子皱着眉摇头,“哎呀,这是我要买点东西,怎么能让你们掏钱呢。”说完两手作势在口袋里掏了一阵,一拍掌,说今天忘带卡了,“回去你俩来找我哈,这钱肯定得还你们。”两下属笑眯眯地说不用,“那个,时间也不早了,咱们回去谈谈那个项目?”老学者的儿子看起来心情不错,答应下来,几个人说说笑笑往外走。总算是走了,听那两下属说话身上直起鸡皮疙瘩。最受不了这种。我把钱收起来,留了点放在柜子里,平常买点东西需要些现金,其它的准备存到银行去。不知道凌玉儿他们起来没,我朝楼上望了一眼,没什么动静,估计还睡着。外边正好停雨了。我虚掩好店门,开车往银行走。路上一直在想着老学者他儿子身上的那股尸臭味。可能是经历了胭脂盒那起案件,我现在对这种尸体之类的特别敏感。老学者他儿子身上不会也背着几条人命吧。算了算了,我可不再牵扯进这种事去,上次就差点丢了命。我还得留着这条命找青姨呢。想到青姨,这几天忙这忙那,都没空打听青姨下落,现在就知道青姨和西装男所在的黑帮有点联系,要想找到青姨,还得从西装男那边打听。这么想了一路,到银行了,我停好车,拿过黑皮包朝里面走。一个人急匆匆地从拐角处转过来,撞在我身上,一个没拿稳,手里的黑皮包掉在地上。刚下过雨的缘故,地上还是湿漉漉的,皮包上立马粘上泥浆。“哎呀,对不住对不住。”撞我的那人赶紧弯腰拾起皮包,从口袋里掏出些纸来不断地擦拭。我没急着去拿皮包,倒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,偏头一看,这不是自雅斋老板么。自雅斋老板忙着擦皮包,也没空抬头看我。我往他肩膀上拍了一手,他才朝我看过来,“哎呦,是小宁啊。”自雅斋老板一愣神,皮包差点又掉了,幸亏我反应快,一把抓在手里。我拿过皮包,吹了吹上边沾的泥沙,说老板你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。自雅斋老板挠挠头,说心里一直想着事。“小宁,你这是来干嘛?”我一指银行,说过来存点钱。自雅斋老板笑了,“最近生意不错嘛,赚个盆满钵满。”“托你的福,你那货进得好。”我礼貌地笑着,回问他一句你这行色匆匆地是要去哪?“诶,让一下哈两位。”一位穿身雨衣的老农民推着辆板车朝这边走,板车上是各样水果,玲琅满目,看起来分量不轻,地上又滑,老农民推得很吃力。我赶紧闪到一边,把皮包夹在胳膊下准备帮老农民推一把,自雅斋老板却把我拉到一边,说咱们过去谈。自雅斋老板神秘兮兮地说有人拿了件好宝贝在城南的一家古董店卖,开的价高,那老板拿不下来。